不是原谅,是算了


我有一个远房表哥,从小就爱欺负我,抢我的东西吃,把我的玩具带回自己家,有一次还怂恿我去砸人家窗户,被人家发现后全部赖在我身上,害得我被我爸收拾个惨。到了十几岁时,这种情况愈演愈烈,每每我被欺负后像大人告状,他的父母总是象征性训斥他几句,然后就不管不问了,他就趁没人的时候对我打击报复。
说实话那时候我对他都有心理恐惧了,节假日一听说他要来就吓得睡不着觉,他来了我就躲在自己的房间,连话都不想和他说。有一年春节,我们一群孩子在湖边玩,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,大家你推我攘,我被两个孩子推下了湖,气温非常低,我在湖水里冻得大哭大喊,就在这时候我表哥过来了,二话不说跳下湖把我拉上来,把自己的外套裹到我身上,然后问那群小孩子,是谁干的。那些小孩子都不敢说话,表哥又看向我,我指了指推我下去的孩子,表哥坏笑一声把他们都踹下了水。回家后换上干衣服,我还是没缓过来,脸冻得惨白,表哥拿着一个刚烤好的红薯过来,大家都知道,刚烤好的红薯是非常烫的,表哥呲牙咧嘴的把红薯皮给剥了,然后一口一口喂给我吃。

事实上,我记得表哥对我好也就这么一次,在今后的岁月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欺负我,到高中要上网还是经常找我要钱,毕业了以后也坑过我几次,但怎么说呢,我不恨他了,直到现在,我都能想起那个下午,那个香甜温暖的烤红薯味道。还有一个朋友,我们坐了两个月的同桌,他那个人非常小气,不是对我胃口的那种人,出去玩从来不掏一分钱,总是想方设法的占人家便宜。
我记得有一次三个哥们放假聚在一起吃饭,结果酒喝得有点多超出预支了,饭钱要三百多,我和另一个哥们凑了凑也只有两百七,要他拿五十出来,他扭扭捏捏支支吾吾,左手捂右边口袋右手捂左边口袋,一直说自己没带钱,搞得我还专程打车回去拿钱,相当恼火。他还有一个坏毛病,就是见不得情侣秀恩爱,当时学校谈恋爱的很多,只要被他知晓的他都会去举报,我当时也和隔壁班的一姑娘谈恋爱,我还以为我们虽然不算很铁,但也是好朋友,他会为我保密,不料第二天他就报告班主任了,害得我和那姑娘的父母被叫到学校,我差点被开除,那姑娘也转了校。我怒气冲冲地找到他,质问:你是脑壳有毛病吧,我谈恋爱和你有什么关系?他居然来了句:我们年纪还小,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,将来为建设祖国做贡献。我恨不得敲死他。

后来没坐同桌了,我们渐行渐远,平时也不说什么话,高考的前一天我发现准考证不见了,把我急的火急火燎,我找了家里所有的地方,又下楼去可能丢弃的地方绕圈找,刚好碰到了他。
他一听这事就跟着我一起找,去吃早饭的小店,去楼下的超市找,最后找到经常上网的网吧,从早上九点找到下午两点,两个人都热的满身是汗。我说:算了吧,我打电话问问班主任,能不能补一张?他用看白痴的眼神打量我:你彪啊,明天就要考试了,你觉得有戏么?说完撸起袖子去翻网吧的垃圾筒,网吧的垃圾筒有多脏大家可能不了解,里面有泡沫汤、各种烟头、嚼烂了的槟榔、剩饭剩菜甚至可能还有用过的避孕套,光是站在旁边都要被臭昏了,他皱着眉头翻个不停。
让我觉得感动,说出来也是奇迹,我的准考证居然就在那个垃圾筒里,当他把沾满污物的准考证翻出来时,我俩都感到不可思议,随后大笑起来,像篮球场绝杀了别人一样击掌抱在了一起。

他并不算什么正人君子,后来迷上赌博还骗过我几千块钱,但是我没有放在心上,我对他最深的印象就是那个肮脏的垃圾筒,他拉上袖子翻个不停的样子,我永远记得那时他给我的感动。树有年轮,人也有印痕。人生说是如白驹过隙,其实也很漫长,会发生很多高兴激动难过遗憾的事。那些不开心的事,就在心里算了吧。只有这样,如果某一天我悄然死去,我能记起的都是别人对我的好,这一辈子看起来好像也不算太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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